5月29日,距离绑架案发生已经过去九天了。
为了争分夺秒破案,专案组的成员们将今天的工作时间提前到了早上七点。他们通过各种方式调查苏静、赵从光、梁淑华、余庆亮、韩雪妍、靳文辉、陈海莲和邹斌八个人的家庭背景、社会关系、过往经历、活动轨迹,还有名下的房产和租房记录,并要求银行、支付平台、金融平台、购物平台配合,查询他们近期的收支明细和消费记录,还从通信运营商那里查看了他们近段时间的手机通话记录。总之,几乎把这八个人的方方面面,都进行了彻底调查。
收获自然是有的。
下午两点,陈娟等人简单吃了点面包之后,在办公室开会。他们将上午调查到的所有信息都汇总、打印出来。最后发现,每个人都有值得怀疑的点,但这些疑点又无法构成真正的证据,只是让人浮想联翩。陈娟把这几十页纸全部看完后,陷入了深思。另外三个警察亦然。
“这些信息十分繁杂,”陈娟扬着手里的一叠纸说,“不能说没用,但也不能说特别有用,很多都只是令人生疑罢了,并没有明确的指向性,更不能作为将嫌疑人定罪的证据。”
“是啊,比如说,陈海莲前段时间在不同的超市购买了大量食物,包括零食。这虽然有点可疑,但也在正常范畴,毕竟现在很多人都喜欢囤点食品在家中,以备不时之需。就算我们问到她,她也可以用合理的理由来解释。”张鑫说。
“梁淑华也是,她的网购记录显示,她同样买了不少食品,但这好像是很多人都会做的事情。”刘丹说。
“重点是,她买的食品中有没有赵星提到的那几样零食,还有饮料。”何卫东说。
“有两三样是重合的,但赵星提到的那些零食,本来就是千家万户都会购买的大众品牌,这也能算作证据吗?”
“邹斌的行程记录显示,前段时间,他频繁去往周边的区县。但他是电业局的电工,去这些地方,应该是维修电路吧。”张鑫说。
“可以去电业局查一下他的工作记录,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去工作。”何卫东说。
“我一会儿就去一趟电业局查证。”张鑫说。
陈娟摇着头说:“我们查询到的这些相关信息,可以一一查证,但是有两个问题。第一,查证这么多信息,需要大量的时间,保守估计也得两三天。但几个孩子被绑架已经九天了,不能再耗下去了,否则他们性命堪忧;第二,还是之前那个问题,就算我们查到了非常可疑的点,但只要不能成为直接的罪证,这个狡猾的绑匪就一定会用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。我就怕耽搁这么多时间,做的还是无用功。”
“暗中跟踪和监视他们呢?”张鑫说。
陈娟仍然摇头:“如果是之前,可能还会有用,但是现在,他们已经知道成为警察的怀疑对象了,还会露出明显的破绽吗?别忘了,这次的对手是非常谨慎的高智商罪犯,而且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。”
“娟姐,那你说怎么办?”何卫东问。
“为了及时救出几个孩子,恐怕不能使用常规的刑侦方法了,得另辟蹊径才行……”
“又不用常规方法?”何卫东咽了口唾沫,“不会又要像上次‘切除杀人事件’那样吧?”
“人命关天,而且这次是四个人,还是孩子!实在没办法,只能如此了。”
“那你想出办法了吗,娟姐?”
“还没有,你们也别赖着我,都好好想想,有没有什么办法,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,从这八个人里面,把嫌疑人给甄别出来!”
三个年轻警察和陈娟一起陷入了深思,几个人眉头紧锁,办公室鸦雀无声。
这时外面有人敲门,陈娟喊了一声:“请进。”
刑警队的另一位同事郭勇推门进来,说:“娟姐,打扰你们讨论了。”
“有什么事吗?”陈娟问。
“是这样,今天上午我们接到报案,在高新区东边的越溪河上,有人发现了一个漂浮在水上的麻袋,觉得有点可疑,就报警了。我们赶到后,组织人把这个麻袋打捞了上来,打开之后,发现里面是一具女尸。”郭勇说。
陈娟不由得紧张起来,问道:“怎么,这具女尸跟我们正在侦破的绑架案有关系吗?不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吧?”
郭勇摇头:“不是,是成年女性。”
“知道身份了吗?”
“知道了。我们把尸体运到法医那里后,法医立刻对尸体进行了鉴定,初步得出的结论是,被害人是昨天夜里凌晨一到两点遇害的,并非溺毙,而是被人勒死的,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,之后才被装入麻袋中,抛入越溪河。因为死亡时间不算太久,也没有在河里浸泡太长时间,所以尸体没有肿胀,能够辨别出样貌特征。”
陈娟盯着郭勇:“你们认出她是谁了?”
“是的。我们结合近期的失踪案——自然就是专案组正在侦破的这起案件,进行人员对比,结果发现,这具女尸很有可能是5月20日跟几个孩子一起失踪的冷春来。”
“什么?冷春来!”何卫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刘丹和张鑫也震惊地张开了嘴。
“你们今天上午什么时候接到的报案?”陈娟问。
“八点过。”
“尸体昨天晚上被抛到水中,才几个小时就浮在水面上了?”陈娟问,“麻袋里没有放什么重物吗?”
“是的,不但没有放重物,反而放了一些增加浮力的泡沫板,所以这个麻袋才会漂在水面上。”郭勇说。
“看样子,凶手是故意让警察发现尸体的!他唯恐尸体沉下去后,没被人发现,才在麻袋里放了泡沫板!”何卫东说。
“应该是这样,”郭勇说,“但我不清楚凶手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。”
我知道。陈娟暗忖。然而,她并没有急着把这句话说出来,问道:“尸体现在就在解剖室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马上带我去看。”
“好的。”
“娟姐,我跟你一起去吧。”何卫东说。
“行,何卫东跟我一起。刘丹、张鑫,你们继续思考我刚才说的那个问题。”
“好的,娟姐。”
在郭勇的带领下,陈娟和何卫东来到同一楼层的解剖室,敲门之后,进入其中。一个男法医站在停尸台前,台子上放着一具女尸,颈部以下被白布盖着,只有头部露在外面。法医喊了一声“娟姐”,陈娟点了点头,跟何卫东一起走上前去。
陈娟之前没有见过冷春来,但是看过她的照片。此刻,郭勇已经把冷春来的照片打印出来了,递给陈娟,说:“娟姐,你看看吧,外貌特征跟冷春来完全吻合。”
陈娟接过照片,再观察台子上这具苍白的女尸,五官、样貌确实清晰可辨,毫无疑问,就是冷春来。同时,她也看到了尸体脖子上那道明显的勒痕。
“dna鉴定已经做了,但是结果要好几天才能出来,不过从外貌看,应该就是前段时间失踪的冷春来了。”法医说。
“是的,不用等dna鉴定结果,也可以确定是她了。”陈娟说。
“除了脖子上的伤,她还受过其他内伤或外伤吗?”何卫东问。
“没有了。颈部被勒紧缺氧窒息,就是她的唯一死因。不过,我在她的身体里检测出了残留的麻醉药剂,说明死者生前被注射或服用过麻醉类药物。凶手勒死她的时候,她可能处于昏迷状态。另外解剖发现,她的胃部几乎没有任何食物残渣,说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食。被害之前,她可能就已经非常虚弱了,所以凶手要勒死她易如反掌。即便是一个女人,也能办到这件事。”法医说。
“谢谢你及时提供的尸检报告,对我们正在侦破的案件非常重要。”陈娟说。
“不客气,这是我分内的事。”法医说。
走出解剖室,陈娟问郭勇:“能查到凶手抛尸的具体地点吗?”
郭勇面露难色:“这个恐怕有点难,越溪河的河道很长,虽然是在高新区区内这一段发现的,但抛尸地点不一定是高新区,可能是上游的某个地点。上游有好几个乡镇,有些路段没有监控,加上又是夜里,很难分辨车辆和行人,所以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。郭勇,死者既然是我们专案组正在负责的案件中的人员,那这起抛尸案就和绑架案并案调查,还是由专案组负责。谢谢你告知我此事,你去忙吧。”陈娟说。
“好的,那辛苦你们了,娟姐。”郭勇离开了。
陈娟和何卫东站在走廊上,陈娟眺望远方出神,隔了几分钟,何卫东问:“娟姐,你是不是在思考,凶手为什么要杀死冷春来,以及故意让警察发现她的尸体?”
陈娟表情凝重地说:“我能想到凶手这样做的原因。”
“是在警告我们吗?如果我们再调查下去,那几个孩子的命就不保了。”何卫东说。
“看来你也想到了。”
“这也太明显了。正常逻辑下,凶手应该想方设法不让警察发现尸体才对,但这个凶手不但把尸体抛在高新区的河道中,还在麻袋里放入泡沫板,这分明就是对警察的一种挑衅和威胁。他是在提醒我们,他手里可是还有四条人命的,如果我们再调查下去,后面可能还会有人丧命。”
“是的,凶手的这一行为,至少证明了两件事:第一,我之前的判断是对的,冷春来确实不是这次案件的主谋,而且很有可能跟那几个孩子一样,是受害者!法医不是说她胃里空空如也吗?也许从失踪那天起,真正的绑匪就没让她进过餐,并且将她监禁了起来;第二,我们昨天的判断也是正确的,绑匪就在这八个家长之中!昨天调查了他们之后,有人心虚了,担心警察持续调查下去,迟早会查出真凶,所以当晚就杀死了冷春来,然后抛尸河中,故意让我们发现,目的就是警告我们不准再调查下去!”
“那我们该怎么办?凶手等于是发出了无声的要挟,我们要是继续查下去,说不定下次发现的,就是某个孩子的尸体了。”
“我当然是不会妥协的,作为警察,要是被凶手要挟一下,就放弃破案,就别做警察了!再说了,如果我们放弃查案,难道这几个孩子就能活下来吗?”
“这倒也是,结局说不定更糟糕。”
“所以我们不可能放弃调查,只不过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明着来了,要改成暗中调查才行。更重要的,还是我之前说的那个问题——能不能想到一个特别的方法,在短时间内找出这个可恶的凶手,并且一定要阻止他继续杀害人质!”
说完这番话,陈娟表情严峻地望着何卫东:“从现在起,我们几个人要分秒必争,今天晚上就算通宵不睡,也一定要想出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!”
“是!”何卫东坚定地回答。